翻垜、除草、挖洞、灌水、投药、置夹,红旗招展,歌声昂扬,十几、几十人在碾场、田间、渠边及荒野忙碌着——这是1968年春播和麦收前后,由生产队组织的群众性灭鼠活动热烈情景。吃了上一年小家鼠大暴发成灾的亏,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各级政府和农民群众都对灭鼠非常积极。自治区治蝗灭鼠指挥部全面部署,早早准备了大量灭鼠器具和药物,向中国科学院邀请了动物所(北京)和高原生物所(西宁)的十多位专家,并从首府乌鲁木齐及专区调派植保、防疫和高校的科技人员一同下乡指导,发动年前受灾各县展开了大规模的除鼠害运动。对农田和农舍害鼠进行大清除,取得空前成绩,对在民族地区普及鼠害防治知识及灭鼠技术起到很好作用。然而,实际灭到的多是红尾沙鼠、柽柳沙鼠、灰仓鼠、小林姬鼠及草原兔尾鼠等,大暴发罪魁小家鼠却为数甚少,同当地常年农田鼠种组成比例极不相称!
大暴发翌年 小家鼠群体奇异“失踪”
玛纳斯县塔西河公社是1967年小家鼠高发的重灾区,1968年5月我们在渠道等田边荒地及小麦、苜蓿、蔬菜等作物地放置1162个夹日,未捕到小家鼠;7月与9月再在胡麻、玉米等作物地及荒地放置1870个夹日,才捕获3只小家鼠!这3期田野3032个夹日共捕鼠26只,其中2种沙鼠占61.6%,灰仓鼠占26.9%,而小家鼠仅占11.5%,比其正常组成(74.3%)低得多;按3期总夹日数计算,小家鼠捕获率仅0.10%,是我们在该地区连续十多年调查中惟独一次。(例如数量中常的1970年,4-6月小麦地置3477夹日共捕鼠309只,其中小家鼠209只,捕获率为6.01%,占鼠种组成为67.7%。)
此期间在房舍区置夹,小家鼠捕获率亦仅4.14%,占鼠种组成也降至70.6%,而平常在房舍区很少见的灰仓鼠和红尾沙鼠捕获比例却升至17.6%和11.8%,这亦是大暴发次年的特有现象。(1970年房舍区小家鼠全年总计捕获率为13.62%,占鼠种组成为98.5%,其中4月份捕获率为22.99%。)。
我们将田野小家鼠4月中旬捕获率称作“种群开春基数”,中常年份多在0.5~1%左右,1969年却仅0.20%;10月中旬捕获率为“种群年峰量”,1969年失查,依据7-8月捕获率4.25%及其最可能的长势推算,仅8%许;而该年房舍区4月捕获率为13.85%,比上述1970年同期少四成。
总的讲,天山北麓农区1968-1969两年小家鼠少得可称“难觅”,尤其是1968年整个上半年田野几乎不见小家鼠,与大暴发的1967年成群结队、隨处可见的情景形成强烈反差。各生境都仅有个别鼠散存,不见群体。这是怎么回事?此谜团到1970年伊犂谷地农区小家鼠再次大暴发才得以解开。
“失踪”的谜底:超高密度招致种群崩溃
这是很异常的。通常各时期能上鼠夹而被捕获的小家鼠,除了体重低于11克的少数个体之外,子宫角起码1毫米粗并充血,呈粉红色“管状”,孕育过的则更宽、厚;雄鼠睾丸凡已降到阴囊的也都会是大而坚实、饱满的。按5个中数量年(见图Ⅲ-1所列,1971年因缺此项数据而不计)平均,田野小家鼠10月怀孕率达48.3%,胎仔数平均为7.5个,其中1970年同期为53.2%和7.9;雄鼠睾丸下位率在繁殖盛期的8月平均达97.2%,到10月虽有所减退,平均仍有70.6%。
另方面,1970年冬我们在伊犂各地还观察到,大暴发产生的小家鼠抵抗力很弱。该年群众性灭鼠搞得好的社队,到10月鼠群就被压下去了;灭鼠工作开展得差的,入冬后天寒地冻,11月底降了第一场雪,小家鼠群体亦瞬间就消失了。
这也是很异常的。北疆小家鼠的寿命,室内饲养结果是成年以后的平均寿命雄鼠为426.3±93.3天,雌鼠为283.6±48.2天;最长寿命雄852天(2.3年),雌676天(1.8年)。结合自然捕获鼠剖检,可推断青壮鼠一般应能度过1年以上。我们在鼠数量中常年作野外越冬地考察,见到离村庄较远的秋作物茬地及老渠道,特别是野草籽及田内作物散穗落粒多、牛羊放牧少的地块,12月和元月小家鼠数量还不少,很易见它在雪被下极活跃;直到2月下旬,食物已极贫乏,鼠体质已衰弱,而气温则变化无常,有时积雪消融,突然又严寒降袭,田野越冬鼠才大批死亡。伊犂小家鼠大暴发后在11月底降头场雪就死亡(天山北麓农区群众回忆,1967年该地小家鼠在12月上中旬也很快就消失了),显然是由于它们抗寒力不济。
更露底的是,天山北麓农区小家鼠1972与1974两年,前期怀孕率与胎仔数都较高,秋季种群数量跃升至小暴发,年峰量达30.32%和29.80%,10月中旬也出现许多鼠生殖器官不发育或衰退,到11月中旬怀孕率亦都降为0;并且,这两年野外越冬鼠死亡率也显著偏高,翌年种群亦都沦为低数量级。这就很有力地表明,此等事件确实与种群数量级相关联。
正是由于大暴发后期的小家鼠群体生殖力归零,自身又不能越冬,次年残留数量必然寥寥无几。1970年伊犂谷地小家鼠暴发烈度稍逊,其翌年种群数量仍跌得很低:1971年4月在霍城田野各生境放置847个夹日,为能捕到鼠,样地特选原先有较多鼠的地块,而且每走5米若附近见鼠洞或足迹,就针对它置夹,这么帯倾向性,也仅捕得5只小家鼠(因不属系统调查,布夹未遵守“不找洞”的隨机法则,如此夹捕率0.59%其实比规范的夹日法捕获率会偏高许多)。而它1967年在天山北麓农区的暴发烈度特强,以致翌年春季捕获率为0,并且持续2年种群处于低数量级。这个现象,生态学上称为“种群崩溃”。就是说,大暴发翌年难觅小家鼠其实是因其种群密度超高导致自身消亡。小暴发次年其数量亦跌至低谷,但未深度崩溃,缓了一年就能快速回升。
掌握消长规律 才能更有效地部署防治工作
鼠类有较多种属的生殖力很强,对环境条件利弊反应极敏感,其种群数量会大起大落。象北疆小家鼠这样大暴发后突然消失的鼠种不少,如北疆牧区的黄兔尾鼠、江南的东方田鼠也有这样如 “躲迷藏”般的变化,其原因则有多方面。对这些鼠种,特别需要研究掌握其数量消长规律,进行鼠情监测,才能更有效地部署防治工作,避免须人工灭鼠时未动手,受灾后再兴师动众却又扑空。